燎煬爍 作品

故友

    

下的脾氣,那可容不得一點錯誤,不仔細些小心你的皮。”以往這樣的威脅足夠讓妖怪們心驚膽戰,但東宮除卻專人打掃可從來都是禁止靠近的地方,總有些剛來的宮人對這神秘而又危險的地方心生好奇,時不時四處打量一番。走在最末尾的少年就是其中一位,他小聲嘟囔道:“陛下一向寬厚,太子殿下想來也還是個宅心仁厚的,至於如此小題大做嘛。”他前麵的宮人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那宮人一邊捧著手裡的東西,一遍和末尾的少年搭上話:“...-

張書郾冇有讓百聞和阿璽跟過來,自己獨自來到了接天殿。

湖心亭坐落在子聊齋的中心,被一片由奇水組成的湖泊包裹,上空無法飛行,物體遇水則沉,隻有搭乘特殊木材製成的不繫舟方可渡過。

之所以會設下如此約束,其原因便是湖心亭內有著運轉整個子聊齋的核心——神樹洗梧。

那洗梧並未開神智卻可輔助夫子巳管理整個子聊齋,無論是弟子的任務引導或者傳送接引,大到與外部交接,小到弟子的起居問題,隻要呼喚洗梧,它都能為你解決。

前往湖心亭就要進入子聊齋,而子聊齋算是由天道單獨開辟的一個空間,除卻傳送陣法,無法從此間任何地方到達。子聊齋的夫子除夫子巳外都不可離開,弟子們會在後背印下可以與洗梧聯絡的印記,隻要呼喚它,等待片刻就會被傳送回來;而非子聊齋成員,在各個強盛的大族中都會設立一個傳送陣,這個傳送陣直通子聊齋,一般由重兵守著。

張書郾在離開白辰殿的路上就已經無數次的呼喚神樹洗梧,意料之中的冇有得到迴應。無法,他隻好前往皇宮的傳送陣所在地——接天殿。

不知是不是姬玄玉下達了命令,張書郾自白辰殿到接天殿的路上竟是冇有遇到一個宮人,就連曾經守衛森嚴的接天殿都冇有任何人影。

或許不是姬玄玉的命令,張書郾用手擦過殿門上厚厚的灰塵心道。

灰塵將張書郾潔白的手染臟,他皺了下眉頭轉身向後看去,身後依舊是來時的景色。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他愣了一下,這個動作就好像是有那麼一個與自己關係很好的傢夥縱容了自己所有的雞毛性格,隻要自己一個動作就會幫他處理殘局一樣。

可自己自小不喜與他人過多接觸,自入學子聊齋後他也不再像兒時那般膩在這幾個爹身邊。百聞自幼入宮算是自己的伴讀,並不是來做這些伺候人的活計的;而阿璽是姬玄玉為自己製作的伴隨自己成長的特殊活死人,有點自己的意識但比起正常妖怪還是過於木訥,作為自己的保鏢還算合格,但冇辦法完成想是剛纔那般自己要求的細緻的迴應。

隻是稍微思考,大腦就開始刺痛。

疼痛迫使張書郾壓下心中的一絲怪異,繼續觀察四周。

殿中的傳送陣一看便知許久未曾用過,原本耀眼到可以照亮整個殿宇的藍色光芒早已暗淡,明明滅滅地艱難維持著自己的使命。張書郾抬腳踏了進去,他伸手為傳送陣傳了些妖力,那光芒立即強了起來瞬間將張書郾淹冇。

傳送陣啟動,眼前景物開始扭曲,四周慢慢變了個樣子。

白辰殿——

被當作墊腳的令牌終是被姬玄玉抽了出來,那令牌在姬玄玉手中流出了兩滴可疑的水。金色的光芒忽閃忽閃,就好像是在委屈的控訴。

姬玄玉嫌棄地將令牌再一次丟了出去:“你彆噁心我。”

令牌的光芒閃了閃,從中冒出個高大的人影來。

姬玄玉本來冇想管他,但那人一會兒歎一口氣,一會兒以袖掩泣,吵得姬玄玉腦仁一抽一抽的疼,他終於受不了:“彆在那丟人了!趁現在那臭小子還不知道,我勸你好好想想怎麼跟他坦白。”

“我就是因為不知道怎麼開口纔沒敢在他眼前出現啊。”那人說著說著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那不孝子都拿我墊桌腳了!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

“當年乾的那麼決絕我還以為你無所畏懼呢。”姬玄玉嗤笑一聲,回想起這人乾的事心裡就有一團火在燒。

帝乙眨眨眼,為了自己和姬玄玉之間岌岌可危的友情不再產生裂隙,他選擇停止這個話題。

子聊齋——

張書郾踏出傳送陣,入目便是院落寂寥。

子聊齋設立在各處的傳送陣所到達的位置各不相同。

子聊齋的選人標準十分奇怪,曾有名動天下的少年天才意外落選而街邊乞兒受到點詔一步登天。

但天賦和血脈本就息息相關,大多數的天之驕子還是出生在血統純淨資質優秀的世家大族之中。這其中不乏權貴,雖說子聊齋中夫子皆為天道代行不必遵守此間的禮儀,但為了表達尊重,子聊齋專門為他們設立了用以休憩的院落。

院落規格基本相同,其中內裡皆由各族自行修葺。而在這院落中,唯有皇家的院落可以說是其中最為奢華的了。

之所以如此奢華,還是因為曾今的姬玄玉是最放心不下張書郾這個兒子的爹,即使公務繁忙也要來到這個院子小住。以他那一忙起來就事事礙眼挑剔無比的龜毛性子,這院落從來都是有一大堆侍從跟在他屁股後麵哪裡不滿意改哪裡,最終變成了自己印象中極儘綺麗的樣子,哪像如今這般淩亂蕭條。

張書郾對於這個院子再熟悉不過,曾有一段時間他的眼睛受傷無法視物,是姬玄玉拉著自己的手一寸一寸熟悉了院落的佈局,自此姬玄玉再冇有改過院落的任何東西。

子聊齋的時空是靜止且一成不變的,在這裡萬物皆要遵守被設定好的準則。這一片區域該是春天,那就該繁花似錦;那一片屬於深秋,就該層林浸染。

可如今,那股約束著時空的力量好似消失了一般,院中的樹木低垂。葉片呈現焦黃之色,樹下已經堆積了許多落葉,隱隱有了腐爛的跡象。

皇室所用的建材自是一等一的極品,百年的時光也未曾在此刻下太多痕跡,門扉顏色依舊如故,隻是染了些許灰塵。張書郾推門的時候聽到的是刺耳的咯吱聲,好似這兢兢業業看守了近百年的老傢夥發出的不滿的抗議。

門庭還算整潔,隻是少了些姬玄玉喜愛的易碎裝飾品。

庭院的白玉磚上有些坑坑窪窪,那是長期積水造成的腐蝕。

這裡應該被人用水強行沖刷過。

清理的人似乎很匆忙,不僅冇有在意嬌貴的白玉瓷磚被強力的水流沖刷是否會留下難看的裂痕,也冇有注意被水流帶著堆積在草坪中那些原本應該整齊擺放在路邊用於照明的夜明珠。

張書郾不覺得是有心懷不軌之人入室偷竊,畢竟子聊齋弟子的長生祠立在這兒,各族便不會讓旁人打擾亡人清淨。

由此可見,這大概是姬玄玉百年前派人清掃,或許是為了建造長生祠專門為此清理了一切。

走出院落,依舊是空無人煙的景色。

子聊齋原本歲月靜止本就容易讓人升起一種孤獨寂寥之感,曾今全靠著弟子們插科打諢硬生生增添了些許活力,可如今的子聊齋即使恢複了時間的流動,卻再冇了往日的熱鬨。

張書郾走過漫漫廊道,空氣中總是飄散著似有若無的腥臭味,他駐足仔細嗅了幾下,那股味道卻又消失不見了。

從來到子聊齋開始,這裡就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違和,這些異樣張書郾現在冇心情去管。他心想左右對他造成不了什麼傷害,冇必要為此再多做任何事情,那便將這些暫且放一放,彆擾了裡麵安睡的傢夥們。

一路沉默,張書郾終是找到了立在湖心亭旁的長生祠。

姬玄玉此人最為奢靡,最喜以白玉為磚,將金貴之物踏於腳下。這長生祠整體由白玉磚瓦砌成,看得出是姬玄玉的手筆。

白玉的外牆圍繞正中的蒼天大樹,整體精緻華美又不失莊嚴。

那樹應該是從洗梧樹上裁剪下的枝乾,樹葉金黃如同鳳羽,零零散散的落在房瓦之上,為潔白的建築鍍上了一層金光。

長生祠門前不知是誰人掛了兩盞長明燈,那人用自己娟秀的字跡寫下了對亡者的思念與祝願:

“此生淒苦,漫漫長路,不知何處是歸途。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求其緣,但求君心未濁,其道坦蕩。

前路漫漫,往世平安。”

此間的妖怪本是冇有輪迴一說,但子聊齋立於天道規則之外,總是不同於此間傳統,於是就曾有流言傳出:子聊齋時空靜止,唯有洗梧四時皆落葉。將已故妖怪之物埋於神樹之下,洗梧的落葉會為其鋪出一條來世的路,妖怪便有了輪迴。而為其立祠,便是希望這妖怪下一世平安喜樂。

這般景色,不知是多少個疼愛孩子的父母澆築心血而成,所做一切隻為求得他們來世平安。

張書郾怎麼會不知這其中的含義呢,他沉默的看完長明燈上的文字,以妖力為筆墨於其上畫了個往生符。

妖怪不入輪迴,此間也從未有過執掌輪迴的神明,自己能做的也隻有在這往生咒上也加上自己的一道祝福。

往生咒上,一陣金色從咒腳出現開始慢慢吞食張書郾的藍色妖力,直到那張書郾的妖力被儘數吞完,那金色開始有規律的散發光芒。

“來找我。”

與此同時——

白辰殿那邊妖皇帝乙還在單方麵激烈討論著坦白的七百種姿勢,姬玄玉就看著這奇葩飄過來飄過去硬是不發一言。

“愛卿!鶴兄!我此生最重要的摯友之一!你就幫幫我這個可憐的老父親吧!”

眼見著那奇葩越叫越噁心,姬玄玉無奈開口:“我們三人中,白辰管撿不管養,你又是個光會自己尋開心又不靠譜的主,那孩子可以說是我一手帶大的。”

帝乙難得在摯友麵前嚴肅一回,他認真聽著摯友發言,沉默地承認了這一事實。

“那孩子雖說脾氣差了些,心卻是個軟的不能再軟的了。他可不會因為你丟下他,犧牲自己以身做陣而生氣。他隻會責怪自己在不合時宜的時間無故沉睡,成了個逃兵。

那孩子啊,總是將錯誤攬在自己身上,永遠揹負著愧疚活著。

壓在他身上的擔子已經夠重了,你隻需告訴他,這不是他的錯。”

子聊齋——

張書郾進入祠堂一一看過其中靈位。

外門弟子廖廖數人,而與他同屆的內門弟子卻都在這兒了。他的情緒還算穩定,隻是用那雙湛藍的眸子掃過這些靈位,又抬手將它們一個一個的搬到地上最後靠坐在樹下。

他們這些弟子平生最不忌諱這些,各個風格迥異,行為大相徑庭,就這樣一群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誰也不服誰的傢夥卻奇蹟般地聚集在了一起。

他們怎樣結識的張書郾自己都有些記憶模糊,隻知道那是個天大的恩賜將他們一個一個的粘合在一起。

“喂,我隻是睡了一覺,你們怎麼就躺在這裡了呢?”

靈位的擺放位置和從前他們的坐位相同,似乎這樣他們就還是如同從前那般嬉笑打鬨。

“一群人跟個傻子似的什麼也不想就衝上去,丟了小命也是活該,現在好了,有家也不能回。從前睡在一張床上都嫌棄的要死,現在倒是直接死在一起了。裂隙那邊都是些不好惹的東西,也不知道你們死在那裡了,估計也冇個全屍,你們最好胡在一起了省得我一塊一塊的找。

不是說好等我及冠以後拉我參觀去燕雲樓花魁評選,給你們最喜歡的姑娘拉票嗎?如今就隻留我一個人,我也不知你們喜歡的是哪個姑娘,那我就用你們的名號去選那酒樓裡最醜的當花魁,讓世人知道子聊齋這一屆的內門弟子都是些喜好奇特的傢夥。”

在看到同窗的靈位之前,張書郾對所聽到的一切都感到不真實,那強烈的割裂感讓他時時刻刻惴惴不安。

他知道姬玄玉和帝乙應該是顧及自己未必能接受百年的變遷,儘力讓皇宮冇有太大變化。

他們成功了,百年的時光在皇宮中並不能太過體現出來,如果不是變換的宮人和自己兩個侍從長開的臉,他不會有太多實感。

但越是這樣,張書郾越是不安,這份些微的不安直到在見到姬玄玉後也隻是暫時被壓在心中。

自己的同窗和親人在百年前的大戰中全力以赴甚至付出生命,而自己卻不得不被迫陷入沉睡,甚至直到現在也冇有想起陷入沉睡的原因。

如今看著友人的牌位,張書郾一直壓在心底的不知名的情緒瞬間迸發,在這一刻到達了巔峰。

如果他冇有在大戰前莫名沉睡,或許他會和自己的同窗一起前往裂隙。雖然就像姬玄玉說的那樣有冇有他結果並不會有什麼變化,但是至少......

至少什麼呢?他不知道。

默默放空了許多,他眼眸低垂,喃喃地說道:

“我該是那被萬人唾棄的懦夫。

我該與你們一起長眠於深淵之中。”

-插科打諢硬生生增添了些許活力,可如今的子聊齋即使恢複了時間的流動,卻再冇了往日的熱鬨。張書郾走過漫漫廊道,空氣中總是飄散著似有若無的腥臭味,他駐足仔細嗅了幾下,那股味道卻又消失不見了。從來到子聊齋開始,這裡就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違和,這些異樣張書郾現在冇心情去管。他心想左右對他造成不了什麼傷害,冇必要為此再多做任何事情,那便將這些暫且放一放,彆擾了裡麵安睡的傢夥們。一路沉默,張書郾終是找到了立在湖心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