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子不是罈子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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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時候,她都像一隻離群鳥那般孤獨。於是大多數東西不能打動她的眼睛了。不管是多麼美麗或者雄偉的奇觀,都不足以讓她感到震撼或者畏懼。哦,除了大海。作為一個海賊,除了大海之外的其他東西,都隻能讓她隨著心情偶爾感歎一下。不足以敬畏。但是今天,是個例外。已經十八……啊不,或者是十九歲的盧克蕾西亞站在高高的岩壁上,對眼前的一切感到駭目驚心。“這到底是……”在她眼前的,是難以描述的景象。她身處於一個角鬥場的...-

昨晚的風暴颳了一夜。

驚濤怒海中被海神當作搖籃的船體劇烈晃動,值船船員的報告和警示器發出的報警聲嘶啦嘶啦地混在一起,卻冇能把她從甜夢鄉裡拯救出來。

邁雅想,她的確是睡得太沉了一點。沉得好像睡在一團棉花上,而不是受到巨浪狂風乾擾,迷失了航向的潛艇上。

良心作祟,她在四周恢複風平浪靜時強迫自己的意誌離開黑夢深淵,打算早起給一夜未睡的同伴做些好吃的。

她原本是這麼打算的——在逐漸溫熱,繼而變得火燙的陽光曬紅了她的眼皮之前,在她慢慢睜眼之前。

邁雅由蜷縮的姿勢改成匍匐,再由匍匐坐起,大腦微微放空了幾秒。

頭頂毒辣的日頭,她把手掌貼在被炙烤到發燙的岩石表麵,細細拈起指尖沾染的黃沙和灰塵。

邁雅歎了口氣,索性站起身打了幾下臀部,窸窸窣窣的沙塵落到她被吐火的太陽照出的淡青色暗影下,再度被灼熱的大風吹離,宛如無根浮萍,輕飄飄地落在從女子腳下延伸到天際線的古代建築群之間。

微黃的,深棕的,猩紅的大地。

蜿蜒的,盤曲的,錯落的建築。

邁雅四下看了看,她站在一座高大的石牆上,無數用花崗岩堆砌雕刻的半月形窗洞像一片片飛魚的魚鱗一樣整齊排布在鑿通了的牆體兩側,令她不免想起另一座遠在“新世界”的建築物。

是的,“遠在”,她腦中莫名蹦出了這個詞。

其實這世上的自然風光,山也好,海也罷,她此前經曆坎坷,幾乎冇有什麼欣賞的時間,眼下這片極端靜謐的神秘之地,反倒令邁雅興趣大增。

在她心裡,很難說是陸地比海洋好,或是相反情況。漸漸變化的心情,在滄海桑田麵前都不過是時間長河裡的吉光片羽。

這便是為什麼,邁雅漸漸學會瞭如何去觀察身邊的每一個人。慢慢覺得所有回不去的日子都有它的道理,她這一生,終究要學會和自己和解。

千山同一月,再美的景緻,如果冇有有趣的靈魂相伴身邊共同欣賞,那無論她再怎麼用力去看,也不過是孤芳自賞而已了!

思及此,她習慣性地撫上腰間佩刀,手指摸到刀鞘時一僵,她驚詫低頭,在習以為常的位置所安放的,並不是那把她從師父手裡繼承的杖刀!

先是裹著發舊的紫色纏布的刀柄,接著是粘了沙塵的毛茸茸的圓形護手,往下是漆了等距排列的白色十字的黑色刀鞘,絳色劍穗糊了一層細沙,顏色偏暗,穗尖乾燥分叉。

邁雅整個人僵在石牆上。

依她家船長的高度警惕性格,從來不離身的野太刀鬼哭居然會落在她手裡,且不說這個事有多麼離譜,另一種可能性驀地浮現她腦海——除非羅出了什麼事。

雖然隻是冇有根據的推斷,但眼下,她最好還是靜觀其變……

——如果船長也在這裡的話,她找到他商量一下對策再作打算吧。

這麼一想,她心頭的焦躁不安去了大半,抓住鬼哭支在身旁,和它一起俯瞰焦灼的大地。

邁雅不聲不響地靜坐在石牆上,如同和亙古的石頭化為一體,被太陽曬成了一尊金黃的雕塑,佇立在光怪陸離的大地景物之間。

她閉上眼睛,默默捕捉流沙緩緩經過磚縫的迴響,風裡裹挾著乾燥的沙土,吹起她一綹頭髮,再慢慢放開,讓它落回她的後背。

邁雅深深呼吸幾次,連續熬夜後的身體發出危險警告,她索性再次坐下來,壓抑住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

貧血不算病吧……某醫盲自我安慰道。

邁雅揉搓著發涼的臉部肌肉,試圖加快血液循環。百無聊賴環視四周的眼睛忽然戒備地眯起!

剛剛凝固在身前四圍的高牆似乎橫向挪動了一下!斷壁殘垣之間升騰起模糊的沙塵,似乎有某種生物迅疾地掠過了牆體之間的縫隙,匆匆躍起的腳尖帶起一片又一片塵土——不,不僅僅是這裡!

邁雅小心前傾,以防自己的影子逆光遮住刺眼的太陽引起不明生物的注意。

九點鐘方向!一點鐘方向!四點鐘方向!都出現了揚起的塵埃!

石牆驟然低低轟鳴,腳下的石頭熱切呼應,整片大地彷彿吸入了曼陀羅般興奮地旋轉,舞蹈,橫七扭八的石塊,雕塑紛紛活了,離開原地,直直奔向邁雅腳下的高牆!

邁雅在越發劇烈的轟鳴裡定了定神,她聽從直覺,閉上了眼睛,集中全部注意力以期對抗她再度失控的見聞色。

不過須臾,轟鳴聲消失在耳畔。

邁雅抬頭,地麵恢複了原狀,剛剛發生的一切,彷彿是她的幻覺。

什麼啊……她頭疼地以拳頭抵住前額。

全都是假的啊……

邁雅對自己無法控製的見聞色感到無可奈何,自我嫌棄了一瞬,她保持坐姿半蜷身體,雙手向後用力一撐,從高牆上一躍而下。

在她如同捕獵的鷹隼一般迅猛的下落中,遠處的大地再度轟鳴,陰影遮去光芒,神秘之地再度甦醒。

在這鬼魅的景象中,第三位客人款款步入這片喧囂的大地。

(by

非檀)

-聽清,他邁開大步走向一條長廊。“嗯。咦?啊啊啊等等——”邁雅先是平聲應允,忽然一想哪裡不對,反應過來後她追著羅上下翻飛的風衣衣尾幾步跑了過去揪著他的衣服不放。“我是無心的!船長高抬貴手啊啊啊啊啊啊——”“太晚了。”羅笑得越發惡劣,這個笑像極了被海軍抓拍印成無數通緝令的照片上的表情。邁雅就差給他老人家跪下了。沉默半晌,她鬆開揪著風衣的手,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無法麵對現實。“好吧,”被拖欠工資多年·無處上...